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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服正处于一个破圈的关键时期

2021-05-25 11:49:23来源:大众日报  

2003年11月22日,电力工人王乐天身穿汉服走上郑州繁华的街头,尘封数百年的服饰重新回到大众视野,后来这一天被汉服爱好者定为汉服出行日。

十余年前,穿着“奇装异服”的王乐天在人群中尚属另类;而在今天,不管是在校园、闹市,还是在景区、博物馆,衣袂飘飘、束发佩环的汉服爱好者,已成为随处可见的风景线。

汉服,已经成为一种文化潮流。而今年汉服市场格外火爆,在菏泽曹县,这个拥有全国三分之一汉服销售市场的地方,绣花机每天都在轰隆轰隆地高速运转。“现在企业都在加班加点地生产,还是供不应求,只好先在网上下架,等产品出来了再上架。”曹县电子商务服务中心主任兰涛说。

根据最新预测数据,2021年中国汉服爱好者人数将达到689万,较上一年增长33.5%,汉服市场规模即将突破百亿级。汉服俨然撕下了小众文化的标签,拥抱更多受众。然而,一片向好的背后,是相当一部分人对规矩繁复的汉服圈的敬而远之,是层出不穷的抄袭对行业发展的侵扰……人们不禁追问,这场汉服热能持续多久?

有圈还是无圈

有人的地方,就有圈子。汉服爱好者,被理所当然地划归到了汉服圈中。但从事传统服饰复原工作的刘慧却不认为有“汉服圈”的存在,“现在人们说汉服出圈,并不是说它打破了某种界限,而是说汉服变得越来越日常化。”

“圈”这个字眼,总带着一些圈地自萌的狭隘,而汉服爱好者的初衷并不在于此。现在所说的“汉服圈”的由来,肇始于一场现代汉服复兴运动。2002年,一则“失落的文明——汉族民族服饰”帖子出现在舰船军事论坛上,名为“华夏血脉”的网友在文中梳理了历代汉民族传统服饰的式样、风格,两年内收获了累计三十万的点击量。

经历了数百年的断代,汉服在多数人心中早已面容模糊,提起汉服,许多人往往将其与古装画上等号。对于相当一部分非专业人士而言,复原汉服更是无理可依、无章可循,摸不清头绪,理不出线索。

如何给“汉服”这一概念一个合理而周到的诠释,“失落的文明”一帖交出了最早的答卷,随后有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其中,试图将汉族的传统服饰再度发扬光大。

这些人互称“同袍”,该称呼取自《诗经》中的“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他们集聚一堂,通过严谨的考据,还原汉服本来的样子,而最终的目的在于复兴传统文化。

刘慧几乎是最早行动的一批人之一,2003年她就加入了传统文化复兴的阵营。后来她跟朋友成立了名为“广雅司”的工作室,复原传统手工技艺,传统服饰是其中的一大类。“服饰是一种工艺的文化,布料制造、刺绣针法、缝纫技术,都涵盖在内。”刘慧说。

她从出土文物、博物馆展品、笔画、古画、书籍中寻找传统服饰曾经存在过的蛛丝马迹,就连地理气候也是她在做复原工作时重要的依据,“比如宋朝时候,气候处于一个炎热期,所以服饰会偏向于轻薄。”刘慧说。

像刘慧一样颇有专业素养的人,构成了汉服运动的核心人群。然而,严谨细致的考据,丰富庞杂的服饰形制,却每每让外行人一头雾水。这无形中也垒起了一道高墙,墙外的人看不懂,一小部分墙内的人甚至沾沾自喜,借此彰显自己的优越感。

刘慧说,所谓的汉服圈像一个门派林立的江湖,其内部有改良派、考据派、仙女派等之分。派别之间各执一词,有各自认可的规则。

如改良派主张要对汉服进行适当改造,以符合现代人的生活习惯;而考据派则坚持要复原传世或出土的传统服饰文物,即使是壁画、文献等资料也不能全然可信;仙女派则单纯追求汉服飘逸灵动的美感,至于形制是否正确并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内。

形制,是一件衣服是否能称之为汉服的判断标准,因而也是汉服爱好者历来坚持的底线原则。平面裁剪对折,不破肩线;交领右衽;前后中缝等都是构成汉服的基本要素。

凡涉及形制问题,网络上经常掀起论战,圈内人尚且争论不休,遑论对汉服仅有一知半解的圈外人。但口诛笔伐之后,不是共识的达成,而是为下一波论战埋下伏笔。

一些比汉服更早出圈的“汉服警察”也让不少对汉服感兴趣的人望而却步,这里的“警察”是指那些自身追求形制并要求别人也必须如此的人。譬如,将无意穿山寨服的人称为“穿山甲”,并加以冷嘲热讽

对于圈层文化来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道理往往奏效,一小部分心智不成熟的人,成为汉服圈被污名化的重要推手,也增加了外行人的入坑成本。

而随着资本浪潮涌入,汉服市场开疆拓土,愈发冲淡了一些商家对形制、版型的坚持。汉服品牌十三余近日获得A轮过亿元融资,这一主打少女风格的平价汉服品牌在去年登顶淘宝天猫汉服类品牌销售额第一。然而风头正盛的十三余,在汉服圈里却备受诟病。为了避免争议,十三余现在的服饰产品基本都以“国风”代替“汉服”字样。

十余年前,那帮志同道合、立志于弘扬传统文化的人或许未曾想到,眼下的汉服繁荣却在某种程度上偏离了他们预定的轨道。

据《2019-2021中国汉服产业报告》指出,从汉服消费者的购买动机来看,有47.2%的消费者是出于对汉服文化的喜欢,也有40.3%的消费者是出于对流行时尚的追求。汉服最初民族文化符号的意味被稀释,而更多地让位于一种消费标签。

不管怎样,汉服消费市场的扩大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这能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殊途同归吗?要让圈内人与圈外人达成共识,现在看来并非一件易事,争论或许会伴随汉服的普及而一同进行。

破圈之困

汉服和洛丽塔、JK制服并称为“破产三姐妹”,一旦入坑就意味着多了一个烧钱的爱好。与普通服装相比,汉服制作工艺复杂,设计、布料、刺绣、花样等,一层层工序的加入,拉长了工期,也抬高了价格。

定位中高端汉服的朙华堂,单品通常在1400元到7800元不等,套装定价大都在一万元左右。因其采用复杂的工艺,从下单到拿到成衣要等一年左右,截止到5月20日,朙华堂官网显示的服饰工期已经排到2022年3月中旬。

为了一件钟爱的衣服,动辄要等上一年,虽然这仅属于极端个别的情况,但从下单到收货,等上个把月,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情。这无疑是在挑战消费者的耐心,为此目前汉服商家基本上采用“定金+尾款”的销售方式,消费者先付定金,商家按照订单需求跟厂家确定生产量。

然而,工期长、成本高,也为抄袭提供了生存的土壤。一家原创店铺,每个季度能上新的款式极其有限,经过市场的大浪淘沙,能成为爆款的更是寥寥。“但抄袭商家只需要买一套爆款衣服,然后照葫芦画瓢,就能以更低的价格大批量地投放到市场上。”刘慧说。

劣币驱逐良币,挤压了原创汉服品牌的生存空间。

抄袭商家坐享其成,原创商家不答应,花大价钱买正版的消费者也坐不住了。汉服界的“山正”之争有愈演愈烈的态势,“山”即“山寨”,指模仿或抄袭别家样式的汉服。消费者缺少正面刚抄袭商家的能力,便将屠刀对准了穿“山”的人,势必要将穿“山寨”汉服的人钉在耻辱柱上。

一些知名汉服品牌对抄袭现象也忍无可忍,诉诸法庭。版权的矛盾,归根结底来源于商家。不过,近年来,一个值得欣慰的事情是,商家的版权意识有了明显的提升。

曹县的汉服产业便是一个鲜活的例子。

曹县从2009年开始发展电商,最初经营演出服生意,2013年-2015年,演出服分类逐渐细化,其中的一支便发展成了如今蓬勃兴旺的汉服产业。设计、打版、缝纫、加工,拥有全套产业链的曹县瞅准了汉服热的时机,从2017年开始迅速铺开汉服产业的版图。据统计,曹县约有汉服及上下游相关企业2000多家,原创汉服加工企业超过600家。

但兴冲冲地投身汉服产业的商家,最初却忽略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在吃了版权的苦头之后,曹县商家更加注重原创设计,“现在商家都在网上对接设计师,基本上花费1000-30000元能拿下一套衣服的版权费。”兰涛说。此外,还有学美术出身的返乡人才操刀设计,并与设计师开展合作,更多的原创品牌在这片土地上持续涌现。

在业内人士看来,汉服现在面临的种种问题,是汉服这一小众爱好迈向大众过程中必须经历的“阵痛”,这也恰恰说明了它正处于一个破圈的关键时期。

不管汉服自身承载了多少文化意义,归根结底还是一件服饰,破圈之路上最亟待解决同样也是最浅表的问题,依然是汉服需要更普适化的场景。

针对汉服同袍展开的一项调查显示,希望能在日常生活中穿汉服的人为60.19%,比去年有明显上升;而选择在传统节日和活动中穿汉服的人分别为10.06%和14.32%,比去年都有所下降。

不同于和服和韩服,汉服同袍对汉服的适用场景寄予了更多的期许。穿脱不便、裙摆曳地的汉服,与当前快节奏的生活方式已不能相容。于是,改良汉服应运而生,兼顾传统汉服形制与现代人的日常习惯,如宋制的飞机袖和两片旋裙在经过改良后,成为日常通勤着装的另一种选择。

汉服普及的理想程度是什么?“可能最理想的程度是每个人的衣柜里都有一件汉服。”刘慧说。不过,距离这一天的到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李梦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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