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作文的文学表达（上） 全球热消息

视觉中国供图

编者的话

每年高考的作文都是社会关注的焦点。2023年高考的作文题目多元而发散，限制也更少，为考生预留了很大的思考空间，同时也给喜欢文学的青年提供了绝佳的创作思路。我们邀请一些青年就此进行了创作，希望他们的作品对您有所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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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把你的作品发给“五月”（v_zhou@sina.com）,与“五月”一起成长。扫码可阅读《中国青年作家报》电子版、中国青年报客户端创作频道、中国青年作家网，那里是一片更大的文学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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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前进（科幻小说）

王孜轩（20岁） 山东财经大学管理科学与工程学院学生

【2023年高考北京卷】

刺耳的警报声敲醒他的大脑。他将因突然苏醒而反酸上涌的胃液咽回腹内，在天旋地转中推开了休眠舱的闸门，像是挣破网的游鱼。他甩掉身上的稳定液，在将迷茫削至清醒的同时赶往应急处理舱。在他身旁，300名宇航员仍浸在稳定液内。

应急处理舱的门快速滑开。看着舱内的景象，他想起了指导员为他录入应急处理舱最高使用权限时的场景。

“为什么由我担任续航者？”

“你从未在练习中出错，因此是最有可能让伯牙号在危机中继续前进的那个人。”指导员在说话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导员的力度很轻，但15亿人民的期许让他感到了肩上沉甸甸的坠感。

指导员走后，他无言地看着太阳洒出的光芒，下定决心要完成续航任务，哪怕牺牲自己的一切。

应急处理舱的设备一一亮起，他沥去杂乱的心思开始执行检查操作，绕开已经瘫痪的AI系统，用备用系统检查全舰的受损情况。

“基础设施运转状态良好，左舷二舱、三舱轻微受损，AI主控室受损……陨石撞击？电磁防护失效了？”

他皱了皱眉头，开始进一步调查撞击发生前的监控与舰体数据。

画面中，一颗微小的陨石飞向伯牙号的左舷。它本应被力场防护罩击碎，但在靠近前的一刹那，电磁防护罩突然消失。于是这颗陨石嵌入了伯牙号的外壳。

观测数据时，他发现伯牙号外壳的辐射值在接触陨石时大幅度提升，之后却立刻落回了常值，而陨石上也检测不到任何辐射。他想进一步调查原因，应急处理舱的设施却在下一秒失去了光芒。

备用系统也失效了。他并不惊慌地站起，按照预案使用静电仪继续测试伯牙号上的辐射。可结果再次加深了他的疑惑，伯牙号的辐射仍在安全值附近徘徊。于是他坐回椅上，在记忆中搜寻与该情况相似的预案。

他找到了4种可能，并锁定了概率最大的一种——恒星辐射导致的比特翻转。那是他与指导员第一次见面时被告知的概念，那时的他还是个初出学院的雏鸟。

“太空是完全未知的领域，粒子则是无法探测的魔鬼。即使你在完全正确的道路上前行，宇宙中游荡的粒子也可能会令你系统中某字节位上的0与1翻转，让建立在二进制上的秩序坍塌。”

一光年外爆发的恒星风暴在宇宙中扭曲折射，质子、电子或重离子束被电磁网削成一颗粒子，先后将飞船上的8座常规处理器与一座应急处理器的某一字节全部翻转。

“几乎不可能，但可能性绝不是零。”

在进行了数次实验证实自己的猜测后，他点了点头，为这千亿分之一的概率献上了一个苦笑。恒星风暴引起的比特翻转几乎不可重现，因此他的任务就是帮助伯牙号取出黏在身上的沙石，等待复原的AI修补舰体漏洞。他起身穿上宇航服与配套设备，用右肩推开捕捉舱的舱门，坐进了完全人工操控的抓捕船。

抓捕船冲出内舱，跃入漆黑冰冷的长夜中，像深海中的鳐鱼一般贴着伯牙号的侧面前行。在前进的过程中他转头看向身侧，又把目光抛向了前方。

他的左前方便是此次航行的目标，那里有祖国建立在行星天苑四B上的第一座基地。8名子期号的宇航员正在基地进行环境探测工作。等伯牙号的宇航员全部到齐，他们就会开展大型开采活动，迈出祖国与人类历史上的一大步。

他的身后则是家乡，那颗蔚蓝星球上延续了数千年的文明古国。在回望的一瞬间，他感到妻子与儿子的视线从那座祖国边陲的小城上散出，与自己投向身后的目光跨越时空在宇宙中交汇。

“继续前进吧，亲爱的。”

那是他的妻子抱着刚出生的儿子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到达目标地点后，他开始履行续航者的责任。身为续航者的他会在伯牙号遭遇意外、AI失效后最先苏醒，以第一名救险者的身份执行抢修任务。如果他无法处理危机，全舰人员便会苏醒并进入紧急状态，但是那将造成巨量的能源与物资损耗。

他操纵抓捕船探出钩爪握住面前的陨石。宇宙中的流光打在视窗上，波动的光频让他想到家乡的海洋。在地球上的时候，他与爱人常常站在礁石旁瞭望，看着远处的渔船撒下层叠的渔网。现在，他也要下网捕鱼了。

名为陨石的鱼被锢在钩爪之上，他轻柔地收网将其拔出，带着它驾向远方。任务完成得很成功，他会再将陨石抛开后继续沉睡，直至到达基地与子期号的同志们汇合，再同自己的后人通话……

突然地，海浪变作汹涌的潮汐，巨量的光芒将他淹没。他闭上眼睛，喷涌的粒子却打在眼皮下的感光细胞上，这让他感觉自己身处白昼。

那之后的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出现了失误。比特翻转的罪魁祸首并不是天苑四的恒星风暴，而是眼前这颗不起眼的小小陨石。陨石内部的未知金属不断释放着周期性脉冲，这段脉冲摧毁了AI的数字秩序。

他再次睁开眼睛，感觉好像有无数把刀刮在自己的身上。连接着伯牙号的通讯器闪着象征警报的红灯，他顾不上喷涌而出的鼻血拿起通讯器查看警报的具体内容。

舰体损伤再一次加重。所幸基础设施仍未被辐射破坏，但如果再重复一次……

他操控捕捞船紧紧抱住面前的陨石，全功率向天苑四的反方向冲去。血从他的皮下渗出，他感到自己坠入了酸液与岩浆的混合物里。

但他依然紧紧地推着前进的操作杆。

血液上涌，接近停滞的大脑已无法再触碰存在于幻想中的妻儿与那片被大海拍打着的乡土。

但他仍然推动着操作杆，只为把这枚脉冲炸弹带向更远的地方，让它与同胞们离得再远一些。

恍惚中，他感受到了伯牙号AI复苏后发出的返航呼唤，于是向它传回了最后的讯息。

“这里是续航者81192。我的判断出现失误，比特翻转的始因并非恒星风暴，而是陨石内未知金属的脉冲。请一定吸取我的教训，不要重蹈覆辙。我已将辐射源带离伯牙号……我已无法返航，你们继续前进，你们继续前进！”

最后的一瞬间，他将陨石推出，在意识归于寂静前令自己的身体被浆液裹住。那是专门为续航者准备的极稳定液，他会被冰封在捕捉船内漂流，直到耗尽最后一丝能源或是被他的后辈拯救。

他的意识坠入混沌，残破的身躯在极稳定液中凝固。他的身后，危机解除的伯牙号于AI的掌舵下修正航道，向着天苑四B继续前进。

他履行了自己对人民的职责，用生命为伯牙号续航。

不知过了多久，一句话将他唤醒。他带着久违的安宁睁开双眼，看到了烙在他记忆中那片蔚蓝色的大海。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十分轻盈，像是崭新的水泵。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人群的欢呼声便将他淹没。

在伯牙号抵达天苑四B后，祖国倾尽全力搜救他，最终在几百年后将他从苍茫的宇宙之海中捞出并治愈。获救后的他回到地球，推谢了一切奖赏，在同妻子相爱的海边隐居下来。

他的妻子与儿子并未离去，祖国遵从二人休眠的意愿，让他们在他失去联系后也陷入了沉睡。多年后，他的儿子已长大成人，担任了最新星舰的续航者，妻子也因衰老而安详地逝去。老去的他总是拄着拐杖站在海岸尽头，看着潮汐起涌的大海回味自己并不平凡的一生。

终于，生命的蜡烛即将燃尽，无数走马灯在他眼前闪过。意识消散前，那句唤醒他的话语再次于他的耳边奏响，他微笑着停止了思绪。

“欢迎回家，续航员81192。祖国为您续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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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日（寓言）

张惠霖（23岁） 外交学院硕士生

【2023年高考上海卷】

他坐在草坪中央的那堆书上，眯着眼注视着天际缓缓落下的圆日，一股突如其来的恐慌感笼罩了他的心头。他急急忙忙地起身。这时，书堆中的一本书突然翻开，静静地飘浮在他的胸前。他深吸一口气，纵身跃上了那本书。

他向着太阳飞啊，飞啊，很快飞出了草坪。

他飞过一间破旧的木屋，一位年老却精神抖擞的夫人正在做饭。他被烟囱的烟呛得不停咳嗽，但他看也不看那个散发出菜肴香气的屋子，他要飞啊，飞向那缓缓落下的太阳。

他飞过一幢中规中矩的小房子，一个小男孩正在花园里遛狗。他无视了那个男孩纯净的笑声。他要飞啊，飞向那缓缓落下的太阳。

他飞过了他的家。那个他一直极力想逃离的家，家人们此刻正围坐在沙发上聊天。这次他向下瞟了一眼，但也只是一眼，很快便毫无留恋地飞走了。他要飞啊，飞向那缓缓落下的太阳。

太阳的最后一丝余光消失在地平线。但他还是继续飞，他知道太阳就在那儿，他知道他总会追上的。

他飞了一夜。

他错过了一个个温馨的家，一片片美丽的风景，还有天上的星月。

当他终于疲惫得没有一丝力气时，那轮他追逐了一夜的太阳，从他身后悄然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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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可以贩卖后（科幻小说）

史雨昂（21岁） 四川大学锦城学院学生

【2023年高考全国甲卷】

刘样住在东阳村，西边是高铁，东边是公路，两条路都直达省会城市，但村子里很少有人去过城里——多是把地租给外边的人办民宿或农家乐，自己再应聘当服务员，可以赚两份钱。农事大部分也外包出去了，没外包的也可以靠自动化机器完成。

东阳村的主要娱乐活动就是隔壁村每周开一次的集市，还有逢年过节几个村会合办的戏台。刘样每天最多干个一小时的农活，剩下的时间就是做家务、躺在床上看电视或是刷短视频。但刘样最近却想出走——去看看外边的世界。丈夫和孩子都很支持她，对于刘样来说这不是随意出门散心，而是对“新世界”的探索。

出走时，刘样穿了件鲜亮的红外套，走在淡黄色的麦田旁很是显眼，就像是一团不断跃动的火浮在半空中，与这熟悉的大地间隔开来。她花4元钱坐巴士到省城的终点站，在心中下定了新目标：先找个工作。她知道自己是干家务的能手，可以先找份家政工作，然后再尝试学点新东西。然而当刘样走进劳务市场后却愣在原地。

不断更新的大屏幕上滚动着：“求购中午12点到下午2点的时间，事务：午休。”“求购早上6点到8点的时间，事务：制作早餐。”“求购晚上9点到11点的时间，事务：娱乐。”“求购晚上10点到第二天早上8点的时间，事务：睡眠。”……

见刘样满脸困惑地望着大屏幕，工作人员热情地走上来给她介绍。

这种时间贩卖系统刚刚推广一年半，其实刘样之前刷短视频时见到过，它是基于时空截取技术与重叠技术运行的，可供人们售卖多余的时间，购买缺少的时间。

而时间售卖者要做的，就是进入时空截取室里，耗费自己的时间帮助购买者完成事务，被截取出的时空也就可以再重叠塞进购买者需要的时间段里。目前能够提供的事务类型主要是睡眠休息、做家务、进行重复性劳动这三项，更加复杂的事务系统还支撑不了。

传统的劳务市场很快被新型的时间交易市场取代，刘样也要顺应时代潮流尝试第一次售卖多余的时间。接下一单“求购晚上6点到8点的时间，事务：制作晚餐”后，工作人员给刘样递过一份复杂的合同，并耐心地给她解释了每一项条款和使用时空截取室的注意事项，刘样来回尝试了四五次后才适应了时间被“截取售卖”的感觉。

时空截取室内的活动范围，就是购买者提供的对应空间，这次刘样来的是个开放式的厨房，台子上摆满了用各色塑料袋套着的肉和菜。刘样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多了一层叠影，其实就是要跟随购买者提供的意识参考内容，以“购买者”的身份完成行动，从最基础的洗菜切菜，到加料翻炒、出锅、装盘，都只需按照提示一步步完成就好。这样对时间售卖者来说门槛降低了不少，而对于购买者来说也能保证是“自己亲手为周末放学回来的孙子孙女做上一桌大餐”，刘样做的清蒸鲫鱼和干炸小肉丸都是购买者而非自己的手艺。

完成时空截取后，封存这段时间的储存器就会送到购买者手中，在合同约定好的时间开始进行重叠，就像是有两个自己同时存在，一个在和老伴练习周末参赛要表演的拉丁舞，另一个则在暂时封存的厨房空间给家人们准备丰盛菜肴。而按照刘样的理解，这不过是换了一种更加便捷的形式提供家政服务。

接着刘样尝试了更简单的“睡眠事务”，她只要躺在时空截取室内的床上，“代替”购买者好好睡上一觉即可，意识与身体得到的休息恢复效果统统会通过时空重叠的方式转移到购买者身上，而这8小时的睡眠对刘样来说毫无感觉，就像是直接从早上10点穿越到下午6点。

刘样用售卖自己多余时间赚来的钱，以及之前家里支持的资金，好好在省城玩了好几圈，体验了许多新奇的科技设备，也吃了很多风味独特的食物。更美好的愿景从刘样心中升起来，她不再满足于最初“出去走走”追寻精神富足的目标，开始更频繁地接下求购时间的单子，甚至一单结束后接着去赶下一单，每天只为自己留下不到一半的时间：8个小时用于休息，3个小时用于吃饭和娱乐。

就这样攒了半个多月的钱，一天，刘样坐在室外的长椅上，捧着为节省时间从饭店里买的外带套餐，慢慢咀嚼腾着热气、夹带着动物油脂香气和醇厚酱料味道的米饭，忽地发现那夜的天空是如此的美：城市的绚烂灯光把淡紫色的夜染出来几道彩色波纹，像是在手机中见过的北极极光。视线再缓缓移下来，独属于秋天的润爽空气缓缓地拂进心里，走在街上的人们也都洋溢着轻松的表情，悠闲地走着，品味着这个由无数个可爱细节构成的世界。

她想通了一些简单的道理——独属于自己的时间变少后，就会在更少的时间里更努力地体验处于这个时间内的一切。刘样终于为自己找到了精神富足的方式，望着眼前美丽的城市夜景露出陶醉的笑。

刘样回东阳村的时候还是穿着鲜亮的红色外套，在金黄色的麦浪与青纱般的玉米秸秆间跃动着，像是雨后从土地里升起的小太阳，原本灰沉沉、土蒙蒙的路也都变得不一样了起来。上段路的沙粒比较多，踩在上边会有悦耳的颗粒声，这段路红颜色砖要更亮一些，下一段路边上挤出来了不知名的小花。

东阳村里的所有人都很好奇刘样这次“散心旅游”都去了哪里，长了什么见识。也有不少人好奇新出现的时间贩卖系统是怎样的，赚钱多不多，有什么变化之类的，经常追着刘样问：

“你说时间可以贩卖后会怎么样？”

“不会咋样，就是让人们更珍惜自己的时间吧。”

听众往往会觉着刘样在说大话，用哄闹回应，也就忽视了刘样后面跟着的话：

“更加珍惜自己的时间了，也就更能发现这个世界的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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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诗歌）

张子涵（14岁） 甘肃省陇南市陇南育才学校八（12）班

【2023年高考新课标II卷】

薄雾轻盈地迈过山间

和风留下气息的吻痕

晚霞终归遮住了

我未曾摘下的月亮

呼吸的节奏变得急促不安

我开始厌恶、抗拒、逃离

嘘——

掉入只剩呼和吸的世界

只有音符和远方

不知不觉

指隙间竟流出一个耀眼的夏

树叶柔软地在枝头舞跃

小溪潺潺地在彼岸流过

我不断用希望填满自己

在脑海里谱写出了梦的旋律

无人知晓夏天的秘密

那里有属于我的浩瀚宇宙

我的落日晚霞

我的山海和自由

世界太过嘈杂

总要捂住耳朵默默行走

我向着无边的夜挥下一剑

坚定的目光是我对你许下的誓言

抬头眼望无数光芒冲破黑暗

我向着光与热的方向前进

每一步走在我的小小世界里

世界的尽头

便是大大的梦

这个蓄有你我美好期望的

需要我安静地追逐

（指导教师：晏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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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故事照亮（小说）

雷子木（16岁） 湖北省武汉市实验学校高一（3）班

【2023年高考新课标I卷】

1

“妈妈，小王子会来我们的星球吗？”

这是睡前的最后一个故事。妈妈已合上了书本，但小男孩却面带忧戚，他有点担心：飞行员修好飞机后，他就会回去工作，离开小王子了。那茫茫的沙漠上，就只剩下小王子一人了，不对，也许还有他的羊。可是，羊毕竟是羊，它不会像飞行员那样陪小王子说话，它也不会给小王子画画。所以，在那个无限大的世界里仍旧只有小王子一个人——小小的一个人。

想到这儿，他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他又问了一遍妈妈。

“小王子会来的，只要你今晚好好睡觉。”妈妈温柔地回应道。她亲吻了一下男孩的额头，关上灯，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男孩睡不着，他还在想着那个故事，担忧着那些人。月光攀着窗外的香樟树一点点流进来，把地板变成了一条银河。他顺着银河望出去，夜空很晴朗，只要静静地注视一会儿，宇宙的黑暗里就会弹出一颗颗星辰。他在那片璀璨里寻找着那颗叫作B612的小行星，直到那颗闪着幽蓝光芒的星星一跳一跳地跃进他的眼帘，那应该就是B612行星了。男孩想，小王子居住的星球真像一颗宝石。

他决定做一个不让小王子失望的人。他等着小王子的造访，他想好了，也要给小王子画一幅画，作为第一次见面的礼物。这样想着，男孩的内心像融化了一颗糖，他安心地睡着了。

2

春去秋来，转眼间，小男孩穿上了校服。他等待的小王子还没来到地球，不过，变成学生的小男孩依旧热爱故事，睡前读一篇故事就好像给夜晚注入了缤纷的色彩，他喜欢在想象中入睡。但今晚，故事中的主人公让他想起了每天放学时路遇的一位老奶奶。

“小朋友，你能把那个空瓶子给我吗？”那是他第一次听老奶奶说话，老人提着一个半鼓的破旧麻袋，脸上微笑着，皱纹很像绽开的菊花。她指着男孩同伴手中的矿泉水，请求道：“请你把剩下的那点水喝掉，把空瓶给我吧！”不知怎的，那声音像一个尖尖的石子儿，投进男孩的心房后，激起了一圈圈难以消散的涟漪。

男孩开始收集空水瓶。从此，他的书包上多了一个尼龙袋，就系在书包口袋的拉链环上，里面装着花花绿绿的塑料瓶，有的是在小区里捡的，有的是爸爸妈妈特意留下来的。每次，他将这些空瓶子交给老奶奶时，总感觉内心变得分外柔软，就像浸透了春雨的水草。

他想，等小王子造访这个星球的时候，他会将这个故事告诉他。他甚至开始在纸上涂涂画画，小王子一定没有见过有着菊花笑脸的老奶奶。这是他的第一张画。

小男孩的第二幅作品是一块木板，灰白色的板材上有工具打磨过的疙瘩印记。他把它们涂成了粉色，小王子一定能看出来，这是三个人的笑脸。

有着笑脸的木板是男孩特意从乡下求外祖父定做的“桥”。他把它悄悄地搭建在小区6栋1层楼梯的连接处，因为这里的右边房住着一位坐轮椅的中年男子，通往他房门的楼梯有四级台阶。有好多次，男孩看见这位男子从轮椅上站起来，扶住楼梯扶手，然后再吃力地将轮椅拖到平台。有一次，他忍不住伸出手，但男子委婉地拒绝了他。

男孩有些伤心，不明白他的好心为什么会遭到拒绝。

直到那天，他在夜市的一个摊位上碰到了这位男子，他坐在轮椅里，上半身伏在简易的折叠桌上，正专注地给一位顾客贴手机膜。那一刻，他恍然大悟，从他的一举一动里，他看见了“自尊”，那是不可侵犯的威严。

他被打动了，更想为他做点什么。于是，“桥”诞生了。这位男子当然不知道男孩的心意，不过，男孩很乐意他把这事看作是物业的奉献。一想到又有陌生人参与到这个美丽的故事中，他就感到快乐，就像身体里涌起了一串串彩色的音符。

3

被故事喂养的男孩，有时也会有点寂寞，这个时候，他就会变成写故事的人，像那位写下小王子故事的飞行员一样，把真善美永久地留在这世上。更多的时候，男孩被快乐充盈着：一株草叶上滚动的露珠，一朵花摇曳的身姿，绚烂的晚霞，还有日出时鸟的鸣叫，这些都让他着迷。当他深深地陶醉在这些风景中时，他觉得自己也变得和它们一样美好了。他朝每一个偶遇的陌生人问好，向落单的同学伸出友谊的手……他喜欢分享，尝试着去承担。

日子一天天过去，男孩长大了，校服也换了一套又一套。闲下来的时候，男孩还是会想起童年的那些睡前故事。他现在当然明白，小王子不可能造访他的星球。不过，他仍旧相信B612星球是存在的，相信小王子说过的那些话。

如果不能用心和爱去感受这个世界，生活该是多么的单调和枯燥，而我们的生命也会像没有星辰的夜空，除了黯淡，便是死水般寂静了。

长大后的男孩越来越确定，那些伴随着他成长的故事，就像海上的一座座灯塔，为他指引着心灵的航向。它们用温暖明亮的光，一遍遍地告诉他：生命的意义是由同情、怜悯和爱筑成的！

而为了这些，他愿意和他们——那些像小王子一样永葆童真的人们，承受生活给予的一切。

来源：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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